十公主从腿上剧烈的疼痛中惊醒。
睁眼对上的是一对绿滢滢的眸子,带着戏谑和玩味,还有一丝探寻。火光下这人手中漏出一片锋利的刀光,晃了晃十公主的眼。
她没有开口,也不去摆弄自己的伤腿,在众目睽睽下兀自阖上了眼睛。
到底是对方先沉不住气,不咸不淡地开了尊口:“你倒是游刃有余。”
竟然是蹩脚的中原话。
十公主听着觉得耳熟,但是她累得很,只是打开了眼皮上下扫动了一下这搭话的胡人。
这人见十公主不为所动,反而更好奇了,放下手中擦拭的匕首,饶有趣味地继续引她说话:“你与其他寻常汉人不同,你到底是什么人?”
十公主不答,而是扭开头去,盯着他手上雪亮的匕首一言不发。火光在十公主的眼眸深处燃烧跳跃,反而赠与了狼狈的她一丝奇异的殊色,脸上因跌下马而剜出的细碎伤口倒像是精心描制的花钿,落在别人眼里却像是望见了另一人般,使得这绿眼睛倏然站起身来:“原来是个哑巴,正好我们这前几天跑了个祭品,就由你顶上吧。”
十公主早已料到此番已是凶多吉少,奈何身上物器全已被搜刮干净,手脚也因重伤而动弹不能,只能任由胡人士兵摆布,将自己不知抬往何处。
眼见得从天黑走到天蒙蒙亮,才一夜的脚程就到了这伙胡兵的驻扎处。原想着做俘虏的必要受一顿苦楚,她已暗暗咬牙,决意得了机会便寻死,不想竟被好生抬进了一处营帐,还谴了像是大夫的人来看她的伤。在糊一层又一层黑乎乎的草药时终于忍不住,十公主“啊”地张口呼痛出声。
在一旁盯着军医动作的绿眼睛男人反倒被这声痛呼取悦了,抚掌大笑:“原来不是哑巴啊。”
那军医低低用胡语说了两句什么,正痛得满头汗的十公主咬牙恨声打断:“既是做祭品,何须如此?”
那军医顿了顿,还没人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如此放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说到哪了。那做首领的并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朝她挪了挪:“做我们的祭品,要求可是很高的。不把你治好了,怎么做祭品?”
他伸手捏住了十公主的下颌左右看了看:“我是瞎了眼,竟然觉得你和她像,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十公主冷冷发问:“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人,首领说笑了。”
“说起来,你应该感谢她。”这人不许十公主扭过头去,愈发大力将她的下颌掐紧,“要不是她跑了,恐怕你现下不知要死在我们哪位勇士的身下了。”
闻此羞辱,十公主欲将此人瞪死在面前,却被忽地放开了下巴,抬眼望去这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你最好老实待着,十日后才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好好准备着。”
于是十公主便被困在了这方寸大的营帐内,每日除了有一士兵将食物丢给她,与换药的军医进入营帐外,其余时间十公主只能望着映在帐子上的士兵的身影游移,时间仿佛也变得格外漫长,在空空的双眼间紧迫地流逝。
因为她是祭品,为首的吩咐了所以并没人敢闯入营帐对她做出什么事。除了一身污垢与简陋的吃食,十公主反而觉得能勉强过活。这几日的独处反而让她摸索出了营帐外守着的士兵的换班时间,但苦于手无寸铁,如何能闯得出去?
眼见得那胡人首领所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说不慌那是假的。但无论十公主如何辗转,这仿佛都已是一局死棋。更何况她尚有伤在身,再如何神通也不能寸进了,不由得渐渐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中。
在这种绝望中,她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分出心神,不由自主地去想起远在京城的十二。每每午夜惊醒,她发现自己第一反应竟是十二若是能赶来,将自己救出这迫在眉睫的困境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却化作一声嗤笑:自己已经慌不择路到此地步了?且不说京城离边疆多远,便是他作为一个皇帝,岂能因区区一个名义上被逐出京城的公主而贸然出行?
她在痴心妄想什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十公主辗转矛盾中,转机也来到了。到了祭祀的日子,十公主被早早地提出营帐,驱马被丢进一处小溪之中。深秋的溪流已快干涸,溪水冰冷刺骨,却是十公主多日不见的活水。她顾不得那胡人首领说了什么,急急往自己身上舀水,洗净这一身腌臜。
搓洗半晌,十公主才觉不对,原来这些胡人并未有何非礼勿视的讲究,反而溜着马将她团团围住,欣赏着她裸露的双臂与小腿。
那绿眼睛的见她停下动作,还举起了马鞭高声呵她:“怎么不脱去身上的衣物?不洗干净,不敬狼神啊。”见十公主仍立在水中不动,他又挥了挥手,从马队里踉踉跄跄走出两个被捆着手的女人,解开她们的双手,那首领扬了扬下巴:“你们去。”
这是十公主那么多天来第一次在这个队伍里见到女人,但这两个女人仿佛很不驯似的,并未听从那人的命令,反而呆立在岸边,直到胡兵们将她们踹下了小溪,两人跪倒在鹅卵石上。
岸上的胡兵大声地呵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