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鱼家怎能不为女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因着成璧的交代,鱼庭真心思转动,往后宫诸人处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将算计落到了沉宴头上。
在他想来,泠泉宫那两个都不是争宠的料,又正忙着互相倾轧,犯不着他上赶着收拾。苍家双子年纪尚小,碧霞宫那位秦君仪本应颇有分量,只可惜此子福薄,还没见着面人就没了。
故而,如今宫里高位君侍竟让沉氏庶子一家独大,说起来真能叫他怄得少吃两碗闲饭。
沉宴虽无家世助益,却占了先机,头一个侍奉皇帝的,地位总是与人不同。就像高门少爷身边通房的大丫鬟,虽越不过主母,却也受人敬重,按着惯例日后还能捞一个姨娘当。
过些时日……趁此机会,将沉宴拉下马来,自己又能完成女帝的嘱托,岂不是一举两得?
鱼庭真眼珠骨碌碌滚动,忽地想起一事,紧赶着向一旁的家生小厮使了个颜色。
那小厮也是机灵的,立时醒悟过来冲女帝拱手叩头,笑道:“启禀圣上,我家主子前些时日给您准备了一件礼物,是愉卿殿下亲手制的,可费了主子一番功夫呢!”
这小厮说话没着没落,还带着宫外头的泼野之气,想是进宫来未曾阉透,也就没真上心学过什么规矩,在她面前还把个鱼庭真当正主呢。成璧皱了皱眉,因没摸清这是什么路数,虽无甚兴趣,也索性顺着他问:“什么东西,拿来给朕瞧瞧。”
鱼庭真半支起身作势要打,气恼道:“要你多事!”
他手伸了半截,身子可是纹丝不动,任由对面溜回内室去取那所谓的礼物。待与小厮一唱一和演完戏后,他又转向女帝嗫嚅请罪:“陛下见笑,臣侍管教不善……”
成璧微一撇嘴,真当她是傻子么?你鱼庭真是伤了舌头,又不是瘸了腿,怎么就娇气得连床都下不去了?
正暗自腹诽之际,那奴才已捧着个锦盒颠颠地跑了过来,嬉笑道:“愉卿殿下的心意都在这儿了,陛下可愿瞧瞧?”
“你这奴才,胡言乱语……”
鱼庭真羞红了脸作势去掩,却徒劳无功。成璧见他一人演得风生水起,便也给他些许薄面,挑开锦盒往里淡淡扫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哦?竟是腰带。没想到朕的愉卿还有这等手艺。”
她尾指一勾,将那腰带挑出来扫了两眼,如意祥云铺底,正脸上绣着雀踏金枝,做工精湛至极。看到这儿,是个人都能明白鱼四郎定是从自家寻了女红大师为其捉刀。
其实有这个心就已胜过常人不少,至于是不是亲自做的,她又不真戴上身,何妨给他个面子呢?想到这,成璧便弯唇一笑,也不做戳破,称赞他道:“愉卿私我也,朕心甚慰。”
此时有内侍匆匆走近通传,“陛下,沉贵卿来了,您看是让他在外候着还是……”
成璧微讶,“他怎么来了?左右朕也待不了多久,让他进来吧。”
沉宴入殿时,恰见鱼庭真捧着一条腰带倚在成璧肩头撒娇。
因他嘴里有伤,说话黏黏糊糊的不甚清晰,成璧听在耳里,时笑时嗔,小手捶了他一下,轻叱道:“不就是缝了条腰带,也值得这么遮三掩四的。再不讨赏,朕可就真走了?”
鱼庭真见沉宴来了,眸光微闪,愈发凑近了成璧,换了副天真语气道:“臣侍听说沉哥哥也给陛下做了腰带,臣侍手脚粗笨,自是比不上哥哥的……”
“朕看你做得挺好。阿宴又不像你,出身名门,是穿过见过的,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女帝玉指轻点了他一下,“心思这么多,全用在旁人身上,怎么不对朕多用用心?”
鱼庭真春风得意,吊着眼往沉宴那儿瞥了两下,满脸皆是飞扬跋扈的挑衅,故意道:“陛下就让沉哥哥也把腰带拿出来瞧瞧嘛。”
成璧转头,见沉宴怔怔地站在帘外,心里古怪地一翻,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涩。未及细想,已然开口道:“他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别为难沉贵卿了,管好你自己!”
“臣侍……从没有做过什么腰带,愉卿误会了。”
沉宴垂下眼帘,仿佛整个人都失却了活气,紧赶在他二人之前艰涩地低低开口:“愉卿受伤,臣侍从库里寻了支百年老参。既已送到,臣侍便不再叨扰陛下,这便退下了……”
他倒走几步,身形微晃,像是躲避着什么一般连头也不敢抬。
身后始终无人出声唤他。
待回了玉棠宫,沉宴挥退众宫侍,独自伏案静静坐了会。
清泪不知何时洇湿了掌中宫缎,他颤抖着,缓缓拾起一把银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