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一少年居高临下地骑着匹枣红的小马,手挽紫金绳,足蹬踏云靴,小小年纪还未学会老谋深算,稚嫩脸蛋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子幸灾乐祸的意图,连藏也不愿藏。
另一少年亦是一身戎装,因年岁稍长,故而得以修炼出几分老练的隐忍,只垂着眼叹道:“二弟,大哥知晓你求胜心切,可也不该用这样的下作法子。刘家小郎被你那匹惊马踩踏,生生断了一条腿骨,若不是三弟搭救及时,差一毫、一寸,就是肠穿肚烂的下场。二弟,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语罢风烟稍静。
半晌,忽有人低低一笑,喑哑如魔。
“真可惜,偏偏差了就一毫一寸。”
这句话倒叫吕雩陡然升起三分兴趣,故蹑着步伐踱至月门处,以余光向外窥视。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
“赵世兄,过了。有些事,咱们心知肚明,你认一声错,想来以刘家那点门第,对你这位宗家亲眷也追责不得。”
年长些的少年失望摇首,“本以为你是无心之过,岂料竟从根上就坏了。是大哥我教导不善。既然如此,临楼王府也不好再袒护于你,父王与刘家那面我都会如实秉明,望你虚心受教。今日,且跪着吧。”
在场的都是大族子弟,见惯后宅阴私,如今这景况多少能瞧出些端倪。譬如这临楼王府嫡庶兄弟阋墙,乃是二对一的局面;又譬如赵家老大一通话术连消带打,显然是早有准备,眼下风口浪尖的这位,乃是背锅的苦主也不一定。
然赵大世子已然寻了把柄兴师问罪,天平便自然先倒向他那一方。这苦主赵二心性狂邪,也不是什么好鸟。且由他一家兄弟撕去,大伙得且偷闲看热闹呢!
吕雩凝神看去,只见那处于风波正中的少年早前也摔得满身尘土,凌乱的发遮住半张瘦削面庞,一双眼瞳色泽浅淡,光影幻灭间似有深海螭兽在其内浮沉泅泳。
鲜血早洇湿了胡服袖管,沿着掌心的纹路一滴滴坠向地面。他歪了歪头,轻瞥一眼自己的血,神色疏离而淡漠。
赵元摩见他已这般狼狈,却还是连正眼也懒得施舍自己,不免暗自愠怒,“赵元韫!在外长兄如父,你不从父旨,是为不孝!还不速速跪下认罚!”
小个子老三赵元协附声举起马鞭,抡圆了膀子啪地一声抽在他身上,“不跪,就打一百鞭!”
鞭声如霹雳炸响,地上那软泥一滩的可怜人被震得一个激灵,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
才回了些许神智,便见赵元摩走上前来拱手道:“刘钰兄弟,你终于醒了。今日之事是做哥哥的对不住你,不意我临楼王府出了这等无德鼠辈。若左都御史府上有意问罪,本世子即刻便代王府言明态度,绝不会为歹人撑腰!”
刘钰疼得眼冒金星,脑海中的最后印象,便是赵元韫那匹黄骠马高高扬起的蹄子。茫然下视,只见自己下身及右腿髌骨处俱是一片狼藉,心中登时一凉,而后又涌上无穷无尽的恨与怒。
“我的腿,我的腿……赵元韫!你这个畜生!”
剧痛中的刘钰神智迷乱,仰天凄厉嘶吼。赵元韫冷冷淡淡地在一旁看着,忽牵起唇角。
他似是被眼前这个人的痛苦取悦了。
“真可怜。”
“你……你说什么!”
“说你可怜。”赵元韫蹲身下来平视着他,“腿残了,连那儿也废了,下半辈子只怕再不能人道。若那一脚踩在当间,岂不是能省去诸多苦楚?”
这等悲天悯人的大境界,直听得周围人等心胆俱寒,“赵二这是疯魔了不成?”
“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他在府上本就不受重视,经此一事,即便亲父也要放弃他了吧。”
刘钰被他拿话一激,郁气暴冲心口,嘶声大叫道:“狗娘肏的贱种,老子要你赔命!”
赵元韫并不动怒,他将刘钰惨然灰败的面色欣赏一番,便直起身子,“残废可怜,做别人手里的棋子更可怜——总有些卒子会被车马碾碎。你以为那两个和你是一势,其实人不过将你看做最廉价的消耗品而已。”
赵元摩神情不动,袖中的手却是一紧。
“二弟,你不知改悔,反而这么多歪理。今日花朝宴群臣聚集,你可是一定要闹到圣上跟前,折了我王府的颜面才罢休!”
“我还不知,原来如今府上已是大哥当家。”
“你……”
“出了我这么件事,王府的颜面早就堕干净了。大哥好算计。”
赵元韫抬袖拂去唇畔殷红,又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虚虚一抱拳,“可惜我亦有我的路要走,倒不好成全大哥一番安排。”
刘钰抢声:“你少在那放屁,都是托词!”
日影下澈,狂恣少年抱臂而立,笑得漫不经心,“蠢材。他两个嘴上说的好听,可有一人去请太医救一救你这条烂命?在座的众位,有一位算一位,要么是看你笑话,要么想顺水推舟,拖到你废了死了才算安心。你刘钰自诩酒肉朋友遍京都,可有一个真兄弟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