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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弹劾(2 / 3)

死死,两只牛眼瞪得圆比铜铃,仿佛一个不顺,钵大的拳头就要捶将过来。

邹亮毫不畏惧,仍是垂首恭立在当地,似要用文臣死谏的招数让女帝为此事定调。

左岑气得大叫:“邹亮,你这匹夫!我大胤同袍在前线流血送命已数月有余,你充耳不闻,只知道躲在安乐窝里歌功颂德,如今战事不顺,你便枉顾事实,急火火的往人头上倒屎倒尿!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自你辈始!周将军是有错,他已在阵前缚手自罚五十军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攀咬我骁武军魂!”

邹亮被他骂得胡须直抖,笏板也抓不稳了,只伸出一截黄焦焦的手指点着他道:“你……你竟敢如此辱骂于我!”

“我呸!说什么暗通款曲,我看你邹亮、你整个御史台才是大胤国贼!”

左岑一口粘痰啐在他脸上。

程子光眼看这大兴殿上就要上演全武行,老眼微眯一霎,随即捋髯沉声道:“左侍郎,邹大人,你二人听老夫一言。”

程子光位列当朝一品太师,平素老成持重,长者德高,在群臣之中资历算得最深,是位至清至洁的文臣典范。纵观大胤士林,凡读过几本圣贤书的人总逃不过一句尊师重道,而程子光又是大胤三代重臣、两朝帝师,无论内心是否认可,好赖都得装个样子出来以示恭敬。故邹、左二人各退一步,双双拂袖冷哼。

“邹大人,大胤两军新败,此刻正值士气低迷。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即便周云柬犯下弥天大错,都得履行他身为主帅的职责,好好地为我大胤打完这场硬仗。军中自有行军记室监督军务,待日后查明真相,若周将军果真有罪,再将其拿住不迟。这会子急下褒贬,还不是时候。”

邹亮袖手在旁,冷冷笑道:“程师这话叫人难以担待,我身为侍御史,比不得您与左大人位高权重,然位卑之人犹未敢忘忧国,如何成了乱加褒贬?”

李彦之旁观多时,终于轻咳一声,适时站出半步接口:“用错了人,便该即刻亡羊补牢。再等下去,逆臣暴露出狼子野心,只怕程师悔之晚矣……”

大胤承袭前梁三省六部制,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之上原该还有三省宰相,“中书取旨,门下封驳,尚书奉而行之”,是三省分工原则,从而彼此制约,以掌管国家大政。然因朝堂连番波折,致使三省长官多空设不任,只由副官代行职权。

那中书省前任中书令,正是已伏诛的逆党贼首容竟,其麾下多由容氏门生充塞要职,容家事败后尽被牵连,帝弃置不用。眼下偌大的中书省仅有几个中书舍人代班运转,且不得与闻机务,实权已然旁落。门下省侍中王行松已于延平十八年老死在任上,朝中又无能人可续,故暂由程子光忝任门下侍郎。

三省之中,唯有尚书省算得组织齐全,是李阀的一块自留地。李彦之身为六部之首,亦肩担尚书仆射一职,其下更有司中郎李潢、员外郎李迥辅成相助。尚书右丞郎守植虽不姓李,却也与李家旁支有些姻亲裙带,门阀政治代代维护,将个尚书省打造得水泼不进。

这时候李彦之站出来,便是实打实地要用权势与太师程子光打擂台了。

程子光一声叹息,摇头不愿与之争辩,又转眼看向左岑,“左侍郎,天子面前高声叱骂,是为不敬。老夫素知你忠肝义胆,为护上峰有些口不择言,可也不能失了做臣子的本分。”

闻听训诫,左岑黯然垂首,旋即握紧双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子在上,微臣御前失仪,请圣上责罚!然我大胤骁武军众,绝不可没有周将军!云家双将所犯之过已无转圜,如今前军混乱,神策军人人自危,唯恐圣上因北庐惨剧降罪连坐。如无定海神针,微臣斗胆奏明陛下:我大胤与西洲此战……必败无疑!”

他将头磕得梆梆直响,鲜血染红了大兴殿上的汉白玉石砖。红霞隐入玉中云絮,丝丝缕缕,于静谧处振聋发聩。

此话诚恳之至,左岑双目含泪,俨然动了真情。

朝中人皆叹惋,也有少数几个冷心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生百相各有不同,唯独女帝始终端坐高台,任人争吵而岿然不动。

直至临退朝时,才颁下道旨意,特委任御前女官梁奴儿为巡边钦差,统御一千禁军兵马出勘北庐,一则监战,二则查明云氏父子渎职始末,沿途诸务可便宜行事。另,因镇军大将军一族疑罪未清,责令其女云舒随军前往,以观后效。

这道旨意可算得缓兵之计,女帝像是将周云柬的事轻轻搁下了,可云家那出实在不好遮掩。军心一散百师溃,即便武圣灵官真君下凡也无力回天,一个小小的御前女官,日常眼界不过是在几重殿门里打转,懂得什么制衡、什么帝王心术?皇帝这回出了个昏招,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到时候蠢妇便宜行事杀错了人,皇帝可来得及追回?

此旨于朝内众臣利害不深。李阀之人皆垂拱而立,作置身事外状。程子光轻捋长髯,老眼之中划过一丝深意。

【作者碎碎念】:

以下内容可能会有一点剧透!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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