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勾引那个戴面具的小暗卫,成璧心觉最紧要的首先得是将赵元韫那老狗瞒得彻底。
所幸临楼王并不常在府里,若她伶俐些,将其余暗卫仆从的行进轨迹提前摸透,倒也能寻着不少空当。
不过成璧私底下反复琢磨了几回,忽然觉出味来——她还是得谨慎些。
在她的臆测里,说是能寻出空当,其实更像是赵元韫有意无意给她留的后门,又或是他已腻了她,准备寻个红杏出墙的由头拿捏于她也未可知。可单看他那个三天两头的黏糊劲儿呢,又全不像有这层心意。
想当初,成璧沦落掖庭,孤立无援,选临楼王做搭手,无非一则图他权势,二则因他颇受父皇器重,帝王驾前总能说得上话。
十六岁以前,赵元韫在成璧眼里的形象并不清晰。
宗室远亲平日里不过涉足前廷三殿,若真有心,也能趁着无人管顾潜入掖庭辣手摧花,可还没法往内廷女眷居处瞎凑合。逢年过节那些席面上更是少见此人,只记得两年前,花朝宴中,有小宫女托着个粉釉的小盏走过来呈与她,说是临楼王爷给她敬了杯蜜酒。
成璧不明就里:“哪个临楼王?”那老头不是已经摔成瘫子了么?
那小宫女便垂首答:“就是新近承爵的那一位……”
新承爵的又是哪个,实在想不起来,怕是有意透过她来奉承父皇的呢。
成璧那时已喝得醺醺然,美酒佳酿又何曾入眼?不过是专爱品她心尖上那一人递过来的罢了。天之骄女才不必顾虑拂了谁的意,接过盏后便直接往桃花涧里一倾,用甜水喂了鱼儿。
因见酒器胎质细润粉莹,色泽清丽可爱,故而留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待歇了宴,终究不记得那盏儿被她撂到哪处犄角旮旯去了。
成璧所知晓的赵元韫,不过是一团雾影,一个确有其人的名字。
因他乃胡人血裔,故而可以推知他应是长得高大健壮,父皇偶尔提及时会夸一声“神采英拔”,是以他那张脸约莫也很不赖。这便使得她选人的第三道意图明朗起来:公主么,终究还是打心眼里贪花爱俏,猥獕的权臣满地都是,她可下不去嘴。
如今虽日日共处一隅,夜夜同眠一枕,他那张脸倒是能看得清晰了,委实雄俊高朗,可他这个人么,反而更加渺远,更不可测知。视线凝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如雾里看花,人皮底下裹着的血肉是什么颜色,有没有腐烂发臭,又或者,会不会干脆就是一团凝实的鬼气?这些她仍然全不知晓。
便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先捋一捋。听闻赵元韫这人自幼性子乖戾,狂悖寡情,才十来岁上就被亲爹赶了出去。那几年里全不知他是在何处冶游,大约走了江湖人击剑任侠的路数,又许是被老爹挟制着在军中挂了闲职,提起红缨枪做戍边小兵去也。
再往后稍大些,竟不知何故得了圣上青眼,头回宫里给赐婚的人选可是文定侯白崇的嫡女,这等家世,比之王府嫡长子赵元摩、世子赵元协二人娶的正妻还好些。
然这野狗全拿皇帝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一则因故未能拜堂,二则自成婚起便久居外地,三则白氏病逝后,有官员一纸大状递进宣政殿案头,揭发白崇私铸官银一案。依着皇上的仁厚,若赵元韫能从中斡旋一二,白家这事多半罚一罚也就轻轻撂下了,可这男人偏偏做足了明哲保身的姿态,始终对老丈人一家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白家男丁斩首、妇孺沦为官奴,全不念半点旧情。
许是赵元韫的本分懂事叫皇帝十分满意,自此以后,王府庶子一路平步青云,日转千阶,不几年就在皇帝的暗中扶持下拿稳了大权。
按说赵元韫此等作为,朝中从前便有不少猜疑:那参了白侯爷一本的,不过是个地方小官,这就十分古怪。
私铸官银乃大案要案,一旦抓着便是杀头的死罪,这白侯爷连人都不避,洗净了脖子巴巴地候着挨刀,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笃定乡巴佬祖皇帝的儿子赵俶能跟门阀穿一条裤子?再有,哪个小官能将人侯爷的底细摸的那样清楚?由此可见,那女婿许是做了告密的恶人,天子的眼目。所谓小官大状,不过是其借名的传声筒而已。
而后那两个续弦呢,更是陌路之怨偶,无缘也无分。老王爷赵诞并不很中意这个庶子,见他鳏夫一个,竟落得逍遥自在,便往皇帝处求了场糊涂婚事,把左都御史的女儿许给了他。
那刘氏一家同赵元韫有刻骨之仇,她亲哥刘钰到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能自理,这一进门哪还有好?
只不过还没闹上几年,刘氏便不明不白地死在冰道上,成璧心里早就臆测是他赵元韫下的黑手。
最末那一位高氏倒是个爽利的将门女子,其父高鸿威乃北地大将,与赵诞有同袍之谊。
这次婚事自然也是赵诞一力促成,这便很能瞧出老王爷的心意了:幼狼们的撕咬已分出胜负,权力交接在即,此时当为长远计,再去为难庶子也无意义,倒不如在亲家上头给他谋些助力。将来等自己老得要人服侍了,多少还能落个好。
单从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