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齐烽 养花
牛奶味儿被烤熟了,被孔姒的体温,被她指尖和太阳穴的摩擦,把淋浴间的水汽蒸发殆尽,甜得嗓子眼发干。
可以了,你回房间睡觉去。齐烽把她两只手扯下来,掌心紧贴像牵手,但很快他就松开,让那两只手垂落下去。
这才不到两分钟,这么快就好了吗?孔姒说的是按摩,说的是他的太阳穴。
在齐烽这里,咀嚼出了别的意思,他知道这纯属他胡思乱想,于是赶她回去。
只是让你试试手而已,现在可以回去了。
他一只手戴眼镜,另一只手按在孔姒后腰,不轻不重把她往门边推。
掌心像在推一块奶油蛋糕,棉布下裹着一块油润而密实的奶油,轻易被他五根手指压得陷下去,压到一颗颗脊椎骨上,硌得他太阳穴一跳。
他把孔姒推出去,小女孩不情愿地走了几步,侧身停在门口处,扶着门框回头看他。
齐叔叔,那我明天再给你按。
门廊的灯光全盖在她身上,没有重量却异常浓烈的橙黄色,把她照出一团小小的影子,正匍伏至他膝盖,原本就趴在那里似的。
藕粉色棉布料在强光下不堪一击,晒得像一层朦胧的纱。这块布本该遮住她的身体,把那些才发芽才开花的起伏掩住。
但这一切被她不小心调亮的廊灯挑开,齐烽一晃眼,隔着她被照透的睡衣,清晰地看见那两粒羞怯的,像墨点悬在她胸口。
这下真的头疼了。
不急,你先好好学习。他往上看,只看她的脸,语气装得很像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藏了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以后多的是时间按。
谢谢你,齐叔叔。孔姒浑然不觉,她穿的正是这个年纪该穿的,她当然正大光明,你比孔隅好,他就是个败类。
我没忘记,昨天才骂我跟他是一伙儿的。齐烽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夹在指间磨滤嘴,并不刻意遮掩他不合时宜的裆部,他知道这个乖乖女孩不会往下看,昨天我还是败类,今天就是好人了?
你怎么这么好收买?下次别人拿几颗糖,也能把你骗跑了。
他想把烟点燃,可桌上没有烟灰缸,于是他忍住,把烟塞回烟盒,把烟盒推开,让它滑到桌角。
就像推开孔姒一样。
不是的,我不是被收买。孔姒坦诚而委屈,我的妈妈去世了,孔隅又不当人,你是我认识的长辈里唯一能信任的。
齐烽发现她还是提不得妈妈两个字,一碰就簌簌地掉眼泪,两个月以前是这样,哭哭啼啼到现在,眼泪仍然没有流尽。
对不起,齐叔叔,我不是故意要影响你的心情。她断续地讲,眼泪在他面前下雨,我好想妈妈,我不想被送出去,我不想离她太远,我怕太远了会梦不到她。
齐烽很难感知到这种悲伤,他只是不想看她孤零零地哭,形单影只站在光亮里,地板随她的哭声往回忆里延伸,把他送到齐家老宅的大门口,哭泣的脸变成了幼年的他自己。
实际上,他的童年里没有过这种时刻,他有一对好得过头的父母,但他的灵魂仍然被遗弃。
齐烽不知道如何哄她,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从门边把孤零零的小女孩捡回来,让她埋在怀里哭。
哭吧,哭个够,把眼泪都挤出来,总得有个过程。
他抚摸她的后背,抚摸她湿滑的发尾,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像个婴儿把四肢拱进他怀里,依赖着寻求他的安慰。
以往这种时候,他在做什么?齐烽默默回想,顶多是找一部电影消遣,偶尔被周熠拉着吃几顿饭,他又不肯玩牌,最终还是自己回来待着。
原来他以前过得如此干瘪,每天工作结束后到入睡前,都空出一截模糊的灰色,现在孔姒蜷缩着填进来了,他满足于被人依赖的感觉。
她把腿叠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臀也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只是在哭,手里的纸湿了又换,地板上散了一堆纸团。
不明就里被人看到了,恐怕真以为他做了什么坏事。
齐烽叹口气,想收回他说的上一句话,不能让她在怀里无止尽哭下去。
夏天到了,进入暑假她就满了16岁,即将走向17岁的年纪。
这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年龄段,离成年只有一步之遥,什么都能懂也似乎可以尝试,但实际上还未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
别哭了,孔姒。他垂眸,只能看见孔姒的发顶,在他眼底一颤一颤。
连带着她的声音、腿和臀,都在他的怀里颤抖。
乖女孩,别哭了。齐烽剥开她的头发,像剥一颗酸甜橘子的果皮,因为头发被她哭得湿成一整块,贴在红通通的脸蛋上。
再哭下去可就糟糕了。齐烽说得很轻。
孔姒一点点把头抬起来,眼睛早就哭肿了,眼皮原本薄得可爱,现在肿得撑起,几乎透明,里面是可怜的粉色。
怎么、糟糕了她安静了几秒,吸着鼻子,鼻尖也是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