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坐在椅上,萧九爷则坐在她身侧。
那位姑娘熟门熟路的执壶斟茶,林婵仔细打量她,不过二十二叁年纪,瓜子脸儿,柳眉杏目,檀口未语先笑,穿一件湖蓝底冰裂梅花纹对襟衫,玉色裙子,身段丰腴有致,尤已胸前两团圆鼓鼓可观。
她前额一齐流海,令人错看成姑娘,其实脑后盘起发髻,是个年轻小妇人。
就不晓这发髻是为谁而盘
林婵冷眼看她先把茶碗捧给萧九爷,萧九爷伸手接过,不晓可是多心缘故,感觉他俩眉眼交碰,继而相视一笑。
林婵的手指不自觉攥握成拳。
小妇人再倒了茶,跪在她面前恭敬地捧上,象极新纳的娇妾来给大娘子奉茶的架势。
林婵有些恍惚,迅即调整情绪,她没甚么好低落的,萧家这样的翰墨诗书大族,尊荣富贵,爷们娶妻纳妾是极平常的事,没谁会大惊小怪。
譬如前世里徐巧珍贵为首辅之女又如何,照样无法阻止萧旻纳妾,且不止纳她一个。
林婵大方的接过茶滑盖吃了口,再顿在桌面上,镇静地问那小妇人:“妹妹姓甚么?”
萧九爷眸光骤然变得深邃。
妇人微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道:“回夫人的话,我姓潘,名月楼。”
林婵笑着颌首:“我就唤你潘二娘罢!九爷也没提早同我知会一声,就带你来奉茶,看着天色已晚,先暂委屈你在西厢房歇息,明儿介绍院里的嬷嬷丫鬟给你认识,再重新给你安排住处。”她记起要给见面礼的,想了想,褪下绕在手腕间的碧玉镯子,用银红绢帕包了,伸长胳臂递给她:“这你拿去戴!”
潘月楼看着那镯子倒吸口凉气,这可是九爷传家的宝贝,给她一百个胆都不敢接啊,摇头摆手拒绝:“使不得,要不得。”
林婵弯起嘴角:“虽是我戴过的,却值些银两,你莫要嫌弃。”
萧九爷适实地开口,语气愈发地柔和:“月楼,夫人给你,你就收着!”
他的神情喜怒难辨,甚还笑了笑。
潘月楼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太了解这位爷了,是要死人的前奏啊!
连忙朝林婵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我是福安的亲妹子,老爷身前侍卫高煜的荆妻,原在靖安侯府老夫人跟前使唤,去年自知怀有身孕后,就辞工在家歇养,如今出了月子想寻份事做,老爷说夫人身边缺个熟手帮衬,是以今儿特领我来拜见。”
窗外先还吹得竹帘子噼噼啪啪乱响的夜风,忽而静悄悄的。
林婵才晓得自己想错了这下子真的很糗!
她颊腮烧烫,余光悄睃萧九爷,面无表情,看不出甚么,一抿嘴儿,索性上前扶潘月楼起身,表歉道:“是我错认了人,你别往心里去。”
潘月楼微笑着说:“我也不好,本应先禀明身份才是。”
萧九爷的指骨重重敲了桌沿两下,打断她俩的话,命道:“天色不早,你先退下罢。”
林婵嘱咐小眉领她去西厢房歇息。
帘子荡下,房里并无旁人,灯烛炸了个花子,一只小青虫往火尖扑,“嗞”一声烧的尸骨无剩。
萧九爷不看她、也不言语,径自执壶倒茶,然后吃茶。
林婵有些坐立不安,到底理亏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叁人面子都给撕破了。
她瞥见桌上的纱笼,想讨好萧九爷,便去揭开,取出装松子黄千糕的碟儿放至他手前:“九爷尝尝罢,我自己做的。”
萧九爷这才抬眼瞥去,冷笑着问:“就两块?”
林婵看向那小小方方的糕点,也觉得是孤零了一些,遂讪讪地:“原给爷留了八块,萧远来过,吃了六块”
林婵。萧九爷突然直呼她的名字,很严厉的语气:“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