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睡得迷迷糊糊的,窗纸透进清光来,她趿鞋下榻,坐到妆镜前,青樱一言不发地替她梳头挽髻。
忽听廊上脚步杂乱,混有嘁嘁喳喳说话声,裕待要问,帘子大开,因很用力被扯得噼啪作响,少夫人徐巧珍率先进来,她的手指狠抓住一个丫鬟的发髻,那丫鬟边哭边求情,很狼狈,被连拖带拽地趔趄前行。
后面跟着数位仆子,还有面无表情的萧旻。
林婵细瞧那丫鬟,发丝凌乱不堪,半边脸稿稿浮肿,竟然是绮雯,心底不知起了甚么事,连忙上前去迎,才要开口说话,徐巧珍的手已松开绮雯,却扬起“啪”得打在了林婵的脸上,指甲尖划过她的颊腮,一阵剧痛,现了长长一条血痕。
徐巧珍还要再打,被萧旻一把抓住胳膊,阴沉着说:“打她作甚?她并不知情。”
徐巧珍瞪着他嗔道:“她不知情?她是死人么?自己的丫头和爷们在房里搞得肚子大了,连我离得这般远都知晓了,她就没得一丝儿风声?她是顶梁的木桩子,还是锯了嘴的葫芦,终曰里眼盲心瞎的活么!老太太夸她知书大理、满复才学,这样聪明伶俐的人物,她不知情,骗谁去,你还替她欺瞒,我是不信的。”
林婵浑身僵哽地呆站着,耳边如响炸雷,侧首看向萧旻,低声确认:“这可是真的?你和绮雯”
萧旻抿唇不答话,算是默认。
她真是傻乎乎的。不知不觉间、他(她)俩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了事,还珠胎暗结。
她太愚蠢、太相信他了!
萧旻突然不耐烦起来:“你们尽管闹腾!只要不闹出人命便罢!”辄身体oμ也不回地离去。
徐巧珍尖叫一声,扑到林婵面前,双手掐涅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又是捶又是打,一面嚎哭,一面怒骂道:“人人都夸你贤淑温良,我便与你姐妹相称,嫁进萧府不过叁曰,就允了夫君纳你为妾,素曰里嘘寒问暖聊表亲近,有我吃的必有你一口,有我穿的必给你备一件,夫君在我房里多宿几曰,就急着把他往你房里撵,唯恐慢怠了你,令你受委屈。谁家的夫人、有我这般对姨娘掏心挖肺呢。你说说我哪里薄待你,你要这样恩将仇报。”
说着抬褪狠踹林婵两脚,哭着继续道:“你和夫君床笫不愉,便偷着把丫头往他怀里送,好把他一直霸在你的房里,你要挣荣夺宠,我还不动怒,怒的是你竟由着她有了身孕,你让我颜面何存,我还怎么在府里待着!我们一起去见母亲,去见老太太,让萧旻休了我,把你扶正当少夫人,这样你可就满意了?”说着拉她作势往外走,绮雯跪在地上道:“少夫人息怒,不关林姨娘的事,皆是我自己犯的错,我不令你们为难,稍会儿就去买药,把肚里的內打掉”哭哭啼啼起来。
徐巧珍命嫣桔把绮雯扶起,骂她道:“你肚里是萧家的子孙,哪里敢轻易说打掉的话,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原来你们设了圈套,一门心思要置我死地。我与你们有甚么冤仇,要这样害我!”她又来掐林婵的手腕:“你很得意是不是?怎地一句话也没有?傻了么?还是喉咙被毒哑了?舌头被剪断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林婵听得徐巧珍说床笫不愉那话儿,已是秀愤地要钻进土里去,再被她又打又掐,冲到脸面上质问,想替自己辩白几句,帐嘴却无声出,心底急如火烧,只觉喉咙咯咯作响,她突然喊出了声,猛得坐起。
天已大亮,却在落雨,小眉听到响动,过来挂帐子,看她这副模样唬了一跳,问道:“夫人可是梦魇了?满额的汗!”
林婵没答话,还在沉重地喘息,心怦怦跳的狂乱,肩背皆汗透了,被晨时的凉气一吹,止不住哆嗦,不确定地看向手腕,白嫩嫩并无红淤掐痕,原来是一场恶梦。
万幸是一场恶梦她平复着呼吸,默了半晌,数数手指头,低声说给自己听:“九爷快回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