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被绑架当下,周默瑜即陷入昏迷,直到像浪涛的微弱水声将他吵醒。
意识仍混沌,眼皮沉重如千斤,连睁眼都极度困难,而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一点知觉也没有。混乱的疲累中,他放弃,继续闭眼、继续睡。
再次醒来时,规律的波浪声拍打肿胀欲裂头部,带来剧烈疼痛。着火似的乾灼充斥喉间,疼哑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勉勉强强睁开一线眼眸,视线模糊到看不清影像,只看到扭曲无尽的黑暗。
无力地,他再次闭上眼。因为简简单单的一个睁眼动作,耗尽他全身力气,再也不想动。
摇摇晃晃中,他时而昏睡、时而意识不清。有时脑海里会闪现生活片断、父亲、弟弟、妹妹面庞,也会忍不住猜测自己的命运。但无用,他连思考的力量都没有,睁眼如闭眼,暗无天日。
只知道自己应该身在海上,飘飘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耳际终于再也听不到波浪声,还给他清静。
一段时间后,无一丝声响的寂静转变为静謐的不安,与暗黑形成无形薄膜,一吋吋缓慢地朝他逼近,喉咙紧封、呼吸窒碍、全身发颤,带来窒息滞闷。
他开始挣扎,企图手脚并用,敲打、踢踹束缚他的黑暗时才发现,手脚根本无法伸展,甚至连翻身都难以办到。
那瞬时,他突然明白自己被困在只比身体再大一点点,宛如棺木的空间里!
清清楚楚的答案,浮现脑海。
自一开始,歹徒就不打算留他这个活口。
面临死亡的恐惧,引发他不理智的嘶吼、刨抓、碰撞隔离他与生存之间的厚实木板,试图发出声响引起注意。
徒劳无功。只换来无济于事的指尖严重刮伤、膝盖出血、脚底剧疼,让他独自在黑暗中任由绝望的恐惧侵蚀百骸九窍,剜心裂胆。
度日如年。就连一秒鐘,他也觉得漫长如年。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空气越来越稀薄,脑子,也越来越无法思考。
可笑的是,面对死亡的恐惧,不若初时强烈,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无时无刻发出卑微的生存渴望。口渴、饥饿,甚至是迫切的生理解放,那些在日常生活中原本极其普通的小事,一一击溃他自小从未折损过的娇贵自尊。那时他才觉醒,原来自己是一个脆弱无用的人……
但他没时间悲怜自己不值一提的自尊与危险处境,厚实木板上方传来微弱声响,让他神经紧绷,眼光不由地凝向发声处,赫然发现,无边际黑暗出现星光灿烂般的细碎光芒,还来不及闭眼,足以烧灼双目的几千瓦亮光直射而来!
被吻傻的郁芯并未反抗。小手,抚上周默瑜严秀俊脸,充满愧疚眸子深深锁住他如墨美丽双眸。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学长,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眼,化为柔情。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
回过神的周默瑜很想跟她说「会,他会原谅她」,但活在现实世界的他,不会随便以谎言欺骗人,而是用最真诚的声音回答:「我不是你学长。」
话才刚说完,他确信,自己感应到一股洋溢青春的热力自眼眶浮现,激动的燥热幅射至全身后在体内形成无形力量,催促他、霸佔他的身躯。
他从来就不是轻佻男子,性子坚靭绝不任人宰割。
可抗拒,敌不过盈满怀抱里的女人香。
眼眸对上她灩灎流转眼瞳,微用力的紧紧搂着她,柔细发丝轻轻擦着他下巴,沁入心脾。
他再次低头,在部下不可置信眼神中,吻上她悲戚脸庞上的潸潸泪水。
平静多年的心,彷彿注入一股活力,开始激狂跳动。
这不是一见鐘情。
因为他想起在医院重获视线后睁开双眼前、在光亮跳进他双眸前的那一瞬间,有道模糊女学生的身影隐约闪过,轻喊他「学长」。
太过短暂,短暂到他以为自己受囚多时的身体机能严重下降而眼花耳背。
但刚刚,她那声「学长」,勾起那几乎不存在的记忆,带动他激动情绪,彷彿,某个年轻灵魂佔据他的眼,操纵他的心,做出莫名其妙的脱序行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拿人一分,就要还人一块。
债主,来要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