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弟。”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晚欲抬头,看到那人正朝他走来。长日将尽,暮色降临,橘红色的余晖透过窗,在孟亦舟身上画出明暗两半,一半像潮水,一半像火焰。男人和男人接吻,恶心死了——脑子里猝不及防跳出这句话,惊的他心里重重一跳。“开什么小差呢?喊你半天了。”孟亦舟轻轻地弹了沈晚欲一个脑瓜蹦。沈晚欲眨眨眼,捂住没有丝毫痛感的额头:“你说什么?”孟亦舟觉得他不太对劲,俯过身,表情也正经了几分:“怎么这种反应?我手劲大弄疼你了?”“哪儿那么脆弱啊,又不是瓷娃娃,”沈晚欲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你刚刚喊我干嘛?”孟亦舟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定他真没事,他刚想说去前厅找人,姜涛那群人就慢慢从回廊另一头走了过来。“姜导这么忙还拨冗出席,不容易啊,”是个娇滴滴的男声。姜涛冷哼,酸里酸气地说:“要不是看在孟浩钦的面子上,谁有空赔那几个小鬼瞎闹。”那人哎呦了一声:“我说,您也别太小看那小子了,不是说他十五岁就开始拍电影了吗?”“十五岁?要不是他老爹,他有本事在片子上署名?”姜涛不屑地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我要有这么个爹,不进军好莱坞都算折辱家门了。”娇滴滴的男声伸出尖细的手指,戳了戳姜涛的胸口:“您现在认一个也来得及。”这群人笑着揶揄几句后又有人接着说:“说实在的,这种剧要班底没班底,要名气没名气,能搞出多大水花。”“你管呢,”姜涛夹烟的手指着那人的鼻子,“人是孟大导演的儿子,就是拍垃圾也比你叫座。”沈晚欲听得怒意中烧,旁边的孟亦舟却面色无虞,只撂下一句,“没必要,走了。”说罢推开侧门,大步迈了出去。 长路有尽头沈晚欲装着一肚子想要安慰孟亦舟的话,但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便一路无言地跟着他走。“我们……回酒店吗?”孟亦舟说:“你累的话就先回吧,我想随便走走。”“不累,”沈晚欲马上说,“我陪你。”听到这句,孟亦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浮上些许玩味:“怎么陪啊?”沈晚欲说:“你想我怎么陪我就怎么陪。”话一出口,立马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太暧昧了,尤其当沈晚欲看见了对面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沈晚欲轻轻一咳,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哪儿都行,我陪着你。”
很奇怪地,因为姜涛那些人嘲讽生出的烦躁消失了不少。孟亦舟转过身,眼尾含笑地向前走:“如果不怕我把你拐跑的话,就跟我走吧。”对面街道上开着一家摩托车车行,门口摆放着各式各样外形酷炫的重型机车。孟亦舟租下一辆大红色的雅马哈,炽烈如火。他戴上头盔,递了一顶过来。“你会骑摩托?”沈晚欲接过,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驾照带了吗?”“没带。”沈晚欲微微挑起一侧眉,孟亦舟朝他比了个嘘:“别出声,万一交警听到,咱们就骑不走这辆车了。”十字路口车流拥挤,身穿警服的交警正在指挥。沈晚欲左右看了一眼,这感觉像是要去做坏事的中学生,他快速戴好头盔,抬脚跨上车,坐在孟亦舟身后。孟亦舟侧首,视线落在沈晚欲扶着横杆的双手上:“我骑车很快的。”沈晚欲犹豫了一秒,逮住孟亦舟的衣摆。“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么坐车很危险么,”孟亦舟拉过沈晚欲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这样才是正确的。”孟亦舟单手放下挡风玻璃,把稳车头:“抓紧我。”转眼间,摩托车飙风般冲出街道,骑手驾驶稳当,在狭窄的街道和车流间逶迤穿梭,一路无阻。前方是城市隧道,周围没车,孟亦舟骑得很快。沈晚欲下意识回过头,洞口渐次缩成一个小黑点,灯火辉煌的城市,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都被车子远远地甩在身后,虚幻成一片浮光掠影。沈晚欲的衣摆在狂风中胡乱飞舞,话音夹在在引擎声里:“你要带我去哪儿啊?”“你见过夜晚的海吗?”孟亦舟目视前方,在晚风里大声说。“你说什么?”沈晚欲没听清,侧过了耳朵,头盔和孟亦舟的轻轻磕碰。“我说,”孟亦舟仰高下巴,疾风吹得他的衬衫往后鼓起,“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衣摆经风鼓动,拂在沈晚欲脸上。其实沈晚欲听不太清孟亦舟说什么,奇怪的是,他好像在巨大的喧嚣里听到了他的心跳。孟亦舟突然偏过脑袋,他问:“你怕不怕?”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晚欲却听懂了,他说:“不怕。”“那就坐稳了。”孟亦舟很轻地弯了下嘴角,压低身子,脚下狠狠踩了一脚油门。显示屏的计时器滴滴跳转,发动机发出巨大而低沉的嗥响,车身离箭似的飞了出去。沈晚欲活得循规蹈矩,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近乎危险的快乐,他瞬间感到肾上腺素飙升,掌心逸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