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篮里不单有书籍,还有几板电影光碟。乌鸦站在她身边结账,随便拿起一张碟子看,上面都是他识不懂的英文,便又兴致缺缺的放回去。
她好像很喜欢看电影。他想。记得上次问她怎么每天眼顶乌青,说也是因为在煲碟。
回去的时候还是她揸车,原因很简单,照他那般油门踩到底的开法,这辆新车用不了多久就该进修理厂了。
这是轿车,不是超跑。但明显,在他眼里,没差别。
刚回元朗,门还没关上,他就想抱着她温存,埋进她颈间烙上细细密密的吻,下巴上的短碴摩挲她的皮肤泛出微微的粉。
“你别别”她推他,“我好累,晚上只睇下碟就想睡了。”
他不太满意,“睇咩碟?有我同你玩有趣吗?”
扑街仔那是玩?分明是他在占便宜,她在躲着不被占便宜。玩什么?玩谍战阿。
她心生一计,马上道,“要不你同我一齐睇?就系今日新买的碟,还是你付的钱。”
“电影?”她顺从讨好的样子难得一见,便不自觉的让步。
“系阿。”
他当然知道这是她转移话题的手段,虽然不大高兴,但也没再继续迫她。
看电影?鬼知道他上次看电影是何年何月,这种无趣的事,一般大多是时下后生仔追女的手段。他,根本不需要,直奔主题,早做早爽才是他的风格。
黎式把沙发分他一半,但他一坐下,她就只剩下了一个小角落可以栖身。
关了灯,把光碟推进dvd机。一部老片,画面黑白,大字标题随着音乐出现——《a night to reber》,下方留有一排小字,是中文翻译,《冰海沉船》。
她在前段日子里看过同名书籍,还是用一打猪肉加两块姜从摊贩处换来的。今天在书店让她找到了相关旧谍,自然是马上睇就趁这个新鲜。
电影重现了1912年号称世界之最的英国豪华游轮泰坦尼克号的处子航因撞冰山沉没的情景。尤其对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人在沉没中,所表现出来的各种人面或嘴脸展现得淋漓尽致。悲剧色彩毫无遮掩曝露眼前,更甚于白纸黑字描写。
她看得沉浸其中,却没顾及到身边男人。电影对白都是英语,虽有中翻,但他也没这个耐心逐字逐句去看。
他很大方的承认,睇电影还不如抱着她睡觉舒服。一向是行动派,他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电影前半段他尚且能自己坐着,虽然是靠在她身上,把她当人形抱枕。播放到后半段,他已经躺到了她腿上,一对暖嫩的浑圆近在咫尺,软肉滑腻的手感无比真实,难免令他心猿意马,动手动脚是为必然。
小打小闹她姑且忍下,直到他掀起她衣服,一只粗糙的手带着冷风贯入在她胸前作恶,还要去张口去咬乳前的那一点红,她终于忍不住踹他,“我睇电影求你别闹!唔得你就去里面睡。”
被打断剧情节奏,不高兴写在脸上,知道她是有了脾气。乌鸦对她翻白眼,说了几句无趣后,竟也没再做什么。
时针指向后半夜,电影随着泰坦尼克沉没大海而终结,万籁俱寂。
大腿被他枕麻,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要向她强调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低头看去,平日里那一双邪恶万分的眼睛闭起,她能听到他平稳绵长的呼吸。
面对这张她曾经恨了千遍万遍的脸,终于,这个差点毁了自己恶人,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电影情节历历在目,面对自然与灾难,人类是如此无力。
她突然觉得,生生死死,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
深夜勾引出她心里的最黑暗面,心潮翻涌,最后竟然出现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
杀了他,就现在。
她的包搁在边上,而里放着一把原是用来防身的匕首,只要她稍稍一够,就能拿到。
这个念头自她心底深处极致生长裹挟大脑,鬼使神差地,她慢慢的去拿包,轻手轻脚扒开刀鞘,尖刃朝下,正对他眉心。
听见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你的人生。一刀下去,你就自由了。一刀下去,聚哥的仇就报了。
原本无心害人,但在最坏时候她必须卑鄙。
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她举着刀强制自己不发抖,在心里宽慰自己千遍万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无非人生道理。
时间仿佛降速,一秒增加至二百四十帧。
刀离三尺处,千钧一发时,她竟怎么都下不去手。
过去种种如放映机倒带,这个男人所有模样都浮现眼前。
修罗面孔,阎王手段,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但繁杂思绪过去,最后重现定格在她脑海中的画面,不是他扒了她衣服要迫,不是差点把她逼死在夜总会,竟是她出院那天的傍晚——
夕阳满天,钟声飘扬。在医院的花园道上,他明知人鬼殊途,却孤注一掷对她说,他要她同他,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