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子时。
正是万家沉浸入梦的时刻。
林晚卿跟着苏陌忆,带人围了绣坊。
两人事先已经打听过那个“哑巴裁缝”的居所,故而也没有惊扰旁人。
“笃笃”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街巷,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和火把燃烧的哔剥。
“踹门。”
苏陌忆一声令下,大门被叶青和几个衙役踹开了。
跳跃的火把衝入院中,像一条火龙舒展开身体,黑暗的小院霎时灯火通明。
“大人!”衙役快速扫视后急急回报,“没有人。”
苏陌忆的脸色沉了几分。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小院,里里外外就三间屋子,陈设简单,一眼可见。
凶手不可能这么快接到信息,在他们到来之前就逃走。
那么……
“查一查地板和壁橱,或许有密道。”林晚卿道。
“大人!”话音方落,偏屋里传来叶青的声音。
林晚卿和苏陌忆跟了过去。
这是一件储藏室,里面放着些布匹和配件装饰。衙役们推开一口装满碎布的箱子,露出下面的一个入口。
苏陌忆拿过身边人的火把,撩袍走了下去。
密道并不大,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众人举着火把行了一段路,只见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像是有人点上的油灯。
而那盏昏黄的油灯下,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妇人身影。
林晚卿要衝过去,被苏陌忆拦住了。
叶青握紧了佩戴的长剑,对着那人影喝到,“大理寺缉捕凶犯,何人在此?!”
油灯颤了颤,却没有人回应。那个妇人只是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呲啦”嚓响,叶青抽了手里的剑,“本官问话,速速答来!”
又是一息沉寂,人影依旧背对来人而坐,不曾回身。
昏暗的油灯下,依稀可见妇人花白的头髮。她疏的是妇人髻,从微微佝偻的身形推断,应该是个年逾四十的女子。
身形?
林晚卿一惊,眼神停在了她平整的双肩。
她忽然想起来,从他们衝入密室到现在,那妇人似乎从未动过。
连呼吸的微弱动静都没有。
她推开苏陌忆的手,走到妇人身边一看。
是一具干尸!
从皮肤风化的程度来看,她至少已经死了将近一年,而凶手也正是从八个月前开始犯案的。
“大人!”一旁的叶青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一向波澜无惊的声音里也染上几分惊恐。
林晚卿瞧过去,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刺绣——巧笑婉转,娇俏可人。
绣作上十数个美人都是赤身裸体,或躺或卧,神情猥呷,仿佛正被人玩弄身体。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美人的乳房绣得格外逼真,甚至能够看见挺立的乳尖。
林晚卿差点当场吐出来。
这凶手是个严重的恋母癖和收集癖。
大约是因为母亲过于冷酷或严厉,他从不曾得到母亲的关爱,故而形成了自卑又扭曲的性格。
极度的自卑,又造成了他无法正常与女子欢好,所以犯案的时候需要将人的眼睛蒙起来。
一年前母亲的死,是他无法掌控和化解的外部压力。
林晚卿猜想,这人终其一生都想要获得母亲的认可,可是到死,他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遗憾转化成愤怒,他开始不举,所以才进一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没有知道真相的时候,总会觉得凶手可恶。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内心,林晚卿又难免悲凉。
“这里还有个密道!”
叶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晚卿看见绣作背后还有一条小道,通向外面。
她打起精神跟上。
这条密道是通往绣坊外的一条小巷。小巷幽长,一面延伸到河边,一面通往大路。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河边追去。
今夜无风无月,流云厚重。几人追过去时只听得远处潺潺水流,眼前都是漆黑一片。
苏陌忆让人灭了火把,不许出声。
所有人都调缓了呼吸。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水响,不同于流水击石,是有人拔足涉水的响动,那声音急切而慌乱。
“那边!”众人往河对面追去。
“哗啦”一声,凶手发现有人紧追,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河中。
眼看他就要淹没在夜色中,林晚卿反应最快,在辨认出方向的时候,已经纵身跳入河里。
六月的天气,河水并不冷。林晚卿猛吸一口气,很快就顺流潜到那人下方。
她抱住他的腿,倏地起身将人掀翻在河里。
河水不深,没过那人的胸口。但这么冷不防地被一掀,他还是立刻慌了阵脚。
一阵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