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你按上仓盖,抹开一块手掌形的清晰,想检查一下他们是否还完好,带回去修一下是否还能投入工作,就这么闲置在这里太浪费了。
你思考着,后上方突然响起钢铁轻轻碰撞和铁锈簌簌洒落的声音,巨大的黑影仿佛从后扑上白兔的野兽,完全遮住了你。你一愣,飞快地回头,后方的休眠仓不知何时轻轻打开了,在巨大机械体骷髅般的头部,两只鲜红的视灯悄无声息地亮起,羽箭般将你锁定。粗重的上肢由十片长而弯的尖锐钢片组成,极速旋转拉出混浊的刀光向下挤压视野,几乎在你回头的瞬间就逼近你的鼻尖。
身前的机械体也悄然启动,朝你伸出钢铁握爪。
你的武装模式在瞬间启动。你没有躲闪,你的身体不会被任何东西损伤,疼痛并不影响身体机能。你无需躲闪。
可是有人推开了你。
你一趔趄几乎要跌倒在地,一瞬间分辨出是跟在你身旁的718在电光火石间推开了你,他自己却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砰。
钢铁手臂在他前后相撞,中间的肉体被碾得粉碎,骨骼折断扎入内脏和皮肉碾磨的声音湿粘粘地混合在一起,几乎上下折断的身体呈现出难以形容的角度弯曲,垂挂在锈铁臂膀上,垂死的喃喃被掩盖得几不可闻。十片钢铁弯刀还在飞旋,大量的血液,皮肉,骨骼碎片被绞成轻飘飘的絮状浇在你全身,像火山口喷发的岩浆雨,灼烧着沾染的每一寸。
你凝滞地眨着眼,意识回笼时已经扭断了两只机械臂,捏碎了他们钢铁骷髅的头部,收拾起地上破碎不堪的身体,僵硬而快速地往战机那里移动。
你打开门将718放下,却不敢看他的现状,你总觉得全身的系统都不能很好地运行,电磁流狂乱地窜动,身每一部分都短路般幅度细微地痉挛着,血液粘在皮肤上不断腐蚀着你。你感到一种从身体深处袭来的不适感,有点像在虚拟环境中某次吃撑了胃部翻腾欲呕的感觉。你的思维紊乱不堪,启动战机前往基地的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不经大脑由手指本能发出的,也多亏了你对于操作的熟悉。
回到基地,把那些鲜血淋淋几乎不成人形的组织物送入医疗室后,你靠着墙的身体缓缓下滑到地面,紊乱的电流在听觉系统沙沙作响,没有原因地感到深入骨髓的疲倦。
你感到困惑,你无法理解,718受的伤和你曾经对他做的实验并无区别,你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就像起终点一致代表位移为零,他总会被修好,不留痕迹,痛感和水面的涟漪一样迟早会消退,等同于从未受伤。但为何这一刻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你听不懂的东西,你直觉自己身体上缺少了某种功能,就像曾经的味觉,因而无法接受到相应的信息,你试着去找寻,皎洁干净的幕布和纯洁无瑕的记忆告诉你,什么都没有。
盲人站在灿烂的晴天,阳光充斥满空气,可她看不到光。
你把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一秒一秒记着时,这次修复的时间格外长,你告诉自己无需担心,718的脑没有受损,只要脑还完好,哪怕其他部分都没了,艾伯特的医疗技术也能造一个和以前完全一致的躯体出来。他很好,无需担心。
你数到第三个标准时,医疗室的门才打开了,你起身过去,医疗员告诉你718的身体破损严重,大部分经过了重塑,目前已经修复完毕,但精神受到的损害无法抹除,这个时候需要休息。
他被转移到自己的房间,你跟着过去坐在床边,其他人都退出去。房间里黑沉沉,静悄悄的,你还是不敢把视线放在718身上去确认他的情况,于是漫无目的地在房内兜转,依次掠过去,他的书桌上的书还摊开着,有笔记的痕迹,杯子上套着一个兔子图案的杯套,垒起的书堆里夹着密麻的便签,软垫和地毯都是阴天云朵的灰蓝色,柜子里摆着一支支营养剂,用马克笔标记上了服用日期。718的信息充斥着淹没你,每多看一眼水面就涨起一分。
一只手盖在你支在床边的手上。
他醒了。
你终于看向他,他坐起身,脸色有点苍白,整体无碍,这很好,恢复得很好,你如此判断。
那双蓝眼睛朝下望着你,底部沉淀着灰蒙蒙的雾霭,嘴唇抿着,紧紧绷起,一言不发,有点像他以沉寂抗拒你实验的那段时间。你望着他,吐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平冷感,电磁流汇成的声音总是如此:“你为什么推开我?”
他的眼睫颤了一下,随即眼底浮出意味不明的微尖笑意:“您觉得呢?”
你逻辑清晰地阐述自己推测的最有可能的原因:“我以为身处森林环境给了你某种错觉,误以为是在虚拟环境中,而我使用的是脆弱易损的人类身体,所以基于体格上的差异对我产生了不必要的保护欲。实际上这毫无必要,他们的攻击无法对我造成任何损伤,对你而言却是致命的。所以你不需要这么做,这么做反而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你仔细解释着,就像以前所有问题,只要说明清楚、消除可能的误解就迎刃而解。
但718分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