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煊发现最近张大爷经常出现在他周边。

他早起练习剑法，手中的剑在他手中恍如无物，和他合为一体般，每次挥剑，若有若无的气机萦绕他周身。起势、平抹、回刺……他沉浸在以往每日必做的早课中，手中剑随己身，这种感觉让他深深着迷。他闭眼，听着竹叶慢慢飘落，顺着方向抬手，将那片竹叶从中一分为二。

全部身心沉浸武道，着迷于无形韵律，似乎连师傅离去的悲伤，都随着尘世慢慢远去……这方天地，只有他，和他手中的宝剑。

他忽的跃出去，剑随主动，抵在一人咽喉处。

……不对！猛地从无我状态清醒，发现眼前正是张老汉，而自己的剑尖还抵在老汉脖子边。

他吓了一跳，急忙抽剑回鞘，扶住对面也被吓到的老人，双眼上上下下扫视老人一圈，发现老人并没被自己伤到，才慢慢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说什么，张老汉就冲他憨憨一笑，粗糙的大手颇为感激地覆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儿，没事儿，俺就是过来采点野菜，正好看到你搁着练剑，真是好看！俺就顺道过来瞅瞅……”老汉边说，边从身后背着的竹编背篓里掏了掏，从小堆野菜下掏出了个被纸包裹着的点心。

“自家随便做的，乡下东西，想让你来尝尝味道咋样。”

他把点心塞进虞煊手里，看虞煊想推拒，他连忙握住虞煊双手，把点心在他双手间，接着就转身疾走，边走边和他挥挥手，带着笑离开了。

走出一段路的老汉还不时转头看他，挥着手让他回屋去。虞煊看着他不容拒绝的背影，有些无措地停下试图追赶的脚步。

点心在他手中还散发着些许温热，熨帖的温暖着他的手心。从村口到后山山腰不是多短的距离，可见这点心的主人多么着急赶来这里。

他慢慢拆开一层层严密的包纸，露出几块整齐摆放的黄豆糕，似乎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一种。

但他也知道，这个村里并不很贫困，也谈不上多富裕，点心从来只有过年才能看到。而他的师傅虽痴迷武道，对食物也同样严格，奉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准则，这么些年，这种普通糕点都没有出现在他眼前的机会，更别提这样粗糙手法的点心了……但是，他把点心捧在面前，嗅到浅浅的牛乳香气，混杂着豆香扑面而来。

也不知老汉费了多少气力，花了多长时间，才找来这些牛奶。他似乎透过这小小点心，看到他在灶台前忙活的身影，看着他动作笨拙地用纸包住点心……

师父绝情离开的日子，他痛不欲生，那些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才会选择在雨天大醉一场，试着麻痹自己的心灵。可也是在雨天过后，张老汉笨拙质朴的关心，带着对他隐隐担忧的眼神，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住他的伤口，让那伤口不至于继续肿胀溃烂，而他，也可以在这温暖里，悄悄小憩。

他捧着点心，忍不住露出个轻轻的、轻轻的微笑。

…………

…………

张帆相当愉快，在走出少侠视线范围后，他还反复回头确认真的看不见了，才捂着自己嘴巴闷笑出声。

果然，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在各个地方“假装”偶遇，让少侠自己猜出他对他的担心关切，又是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他渐渐能感觉到少侠对他的态度愈发软化。而这，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张帆拿着小锄头，心情不错地刨出一棵草药，随手扔进背后背篓里。

晒着从层层树叶间漏下的几缕阳光，他惬意地想，谁又能猜到，那个光风霁月的年轻少侠，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养父，兼师傅呢？怕是连少侠自己，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可爱，也不知道吧。